无名之奴 “罗欧没有把你关起来吗?”伊莉丝试图从卡斯帕的怀抱中抽身。 男人下意识地想挽留她,手臂稍一用力,伊莉丝跌了回去。她还以为是自己没站稳,费了些力气才从他身上下来,还向他道歉。 “没有。”卡斯帕的神色罕见的有些心虚。 伊莉丝不疑有他,她现在苦恼的是另一件事: “我们要怎么逃出去?” 佩索阿城堡守卫严密,到处是巡逻的卫兵,仅靠他们两个恐怕还没跑到大门就被抓回来了。 “别担心,我相信有一位朋友会愿意帮助我们的。”卡斯帕神秘一笑。 伊莉丝循着他的目光,视线里出现的小树晃了晃,伴随着一连串铁链摩擦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从树后慢慢走出。 “你是...罗欧身边的那个仆从?” 光线实在太差,走到近前她才认出来人,他脸上添了几道新伤,像是鞭子之类留下的伤口横贯面部。察觉到伊莉丝停留的目光,他迅速低下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 卡斯帕收紧了背后握剑的手,后之后觉的意识到直接把人叫出来的举动有些草率,要是他听到了刚刚自己和手下的对话... “从你从楼上跳下来。”那仆人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卡斯帕,进而转向伊莉丝,开口的少年音意外的好听:“我有办法帮你,城堡有联通外界的密道,就在马厩的方向。” 伊莉丝眼睛一亮,立刻就要跟过去,却被卡斯帕一把拉住。 “你既然知道出去的方法,为什么自己不逃?”他眼神锐利地扫向少年。 “我没有打开铁链的钥匙,跑不了多远就会被他们抓回来。并且我以我的生命向天上的主发誓,我绝对没有撒谎,”他竖起三根手指举在耳边,新伤叠旧伤的手臂似乎也在佐证着他的说辞,“相信我,我比你们对佩索阿的厌恶更深。” “你身上有武器吗?” 伊莉丝抬首问卡斯帕。 卡斯帕犹豫片刻,将身后的剑递到伊莉丝面前。 女人的目光在护国之剑上短暂停顿。 “是我在找你的路上偶然发现的,趁着守卫松懈时拿了回来。”卡斯帕开口解释。 “你试试能不能劈开他脚上的链子。”伊莉丝指向少年的双脚之间,她早看不惯这破链子很久了。 “你相信他吗?”卡斯帕确认道。 “现在也不会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她转向少年,温声安抚道,“别害怕,不会伤到你的。” “我能,牵您的手吗?”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漂亮的眼睛瞬间暗淡下来,“抱歉,像我这么低贱的人...” “可以。”伊莉丝主动握住他的手,“没有人生来是给人当奴隶的,你也不是。” 卡斯帕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个漂亮的奴隶。 帝国西边的沃尔坎人以美貌著称,由于土地贫瘠,国土狭小,人口走私渐成规模。皮条客和人贩子会从年龄几岁至十几岁的少年中挑选身材纤细、品貌上佳者献给贵族们取乐,同时打通帝国市场,至于那些未被选中的则会流向人口黑市和妓院,面对未知的命运。 眼前的少年身材纤弱,浅棕肤色,一头深灰色卷发,长相阴柔又不过分女气,正是沃尔坎人的典型特征,而除了外貌,他们之所以在贵族圈子里备受青睐,还有一个不能言说的特点... 据称沃尔坎人有一根尺寸可观的“马阳具”。 他们是天生的情人。 卡斯帕举起剑,一声脆响,链子应声而断。 重获自由的感觉如同新生,起初少年还不适应脚上陡然一轻的重量,像个初生婴儿那样时常绊脚,走得磕磕绊绊,但他的适应力强的惊人,没过多久便可以行走自如地带领着伊莉丝两人在城堡中的各条暗道之间穿梭。 众人在阴暗潮湿的甬道走了大约一刻钟,忽然伊莉丝看见前面隐隐闪动着火光,意识到终于到了出口。 “这边。” 少年在前方引路,刚走出几步就和匆匆赶来的管家打了个照面。 卡斯帕瞬间提起警惕,动作迅速地将伊莉丝护在身后,说来奇怪,那管家明明看到了伊莉丝,依旧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快步跑过,跑的满头大汗,像是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一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碰上他,”少年解释道,怕伊莉丝不信,语气里带了几分焦急,“马厩的方向直通城门,正常来说他是不会从那里过来的。” 他似乎很在意她对他的看法。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是我们该管的。相反,场面越是混乱对我们的行动越有益。”伊莉丝递给少年一个安抚的眼神,“快走吧,先到马厩要紧。” 少年重重点头,在拐过几个弯后,他领着众人来到了马厩。 还没靠近,伊莉丝先就被一股浓郁的龙舌兰酒与汗味混合的酸腐气味“袭击”,熏得她头晕。 石砌马厩里垒着人高的干草墙,湿热异常,悬挂在梁上的几盏松脂灯笼亮着昏黄的光线,一团飞虫盘旋着绕着灯在飞。 [这里也太热了,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伊莉丝面色酡红,她捂着鼻子向隔间里张望,宽敞的橡木隔间里关着壮硕的骏马,卧在铺成“厚毯子”的马粪里安然休息。 这些马都有明显的训练痕迹,看来罗欧早已为谋反做足了准备。 奴隶少年一个翻身灵巧地跳进隔间,他四下里找了找,然后用脚在一块地板上踢了踢,伸手摸到拉环,向上一提,咯吱一声,一条向下的暗道骤然显现。 “从这里下去,沿着通道一直走就能出城。”他说。 “你走前面。”卡斯帕仍旧心存顾忌。 “我不能走。” 唰—— 白光一闪而过,伊莉丝只来得及捕捉到雪白的残影,卡斯帕的剑尖已抵上少年的咽喉。 “你果然是在骗我们。”他冷冷地宣判。 “他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在管家出现的时候他就能背叛我们,但他没有。”伊莉丝按下剑锋,刀刃划破的皮肤流下线细的血丝,她撕下袖口的一块布料按在少年的伤口上,一眼几乎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无论你要做什么,去做吧,我想有些事情与其因为没做而后悔,倒不如做了再后悔。” “我们走吧。”她对卡斯帕说。 “我们,还能再见吗?”活板门合上前她听到他问道。 “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梅尔基亚去找我。” 那晚,少年紧攥着那块布料在原地站立良久。 她还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他无声地说。 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他没有骗她,通道的出口确是城堡外围。伊莉丝和卡斯帕幸运地找到了几匹马,大约是守马人为了意外情况给自己预备的,拴在一棵高挑的桃花心木下。 “解,一匹吧,”她喘着气说,眼前人影重重几乎令她不能聚焦,“毕竟我们借用的是,他们救命的,东西。” 趁着卡斯帕解马空隙,伊莉丝低头看着身上这件行动不便的长裙,动手撕开了宽大的裙摆,将其改造成了一件称心的“短裙”。 她吃力地爬上马背,注意到卡斯帕有些奇怪的眼神,不由问道: “怎么了?” 这里风气虽然开放,有胆量当众撕裙子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不过对象是她的话,好像又说得通了。 卡斯帕抿唇笑着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本来要扶她的那只手,纵身紧贴着她上了马。 马踏青泥,发出有节奏的踢踏声,葳蕤的树影快速向后略去,弦月金属质感的光辉下,佩索阿城堡的全貌逐渐显现,这座腐朽的庞然巨兽,在冲天的火光中咆哮、挣扎。 痛苦的嘶叫和混乱的打斗声撕破黑夜寂静的外衣,訇然一声巨响,惊飞一群栖鸟,短暂的光亮将天空照的半白,伊莉丝视野中,塔楼上伫立着一个人影,辨不清形象,只看到盔甲上的雪白的披风被余波掀得翻飞。 他在看她。 这是她的直觉。 下一刻,变生肘腋,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目标直指伊莉丝。卡斯帕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抓住伊莉丝紧扣在胸前,夹紧马腹,抽出剑一刀将其劈作了两段。 铛——铛—— 教堂雄浑的钟声响彻林间,巨兽在回荡的哀鸣中轰然倒塌。 她骤然想起,那一夜,那个人为公主送上生日祝福后反手便捅了她一刀。 “嗯?”洛兰摩搓着下巴,以极慢的速度将带血的剑从她身体里抽出,似乎有意延长她的痛苦,“还是不行吗?还以为这种方法会奏效呢。”他有点遗憾地叹道。 “你,疯了。”公主咬着牙断断续续地骂道。 “闭嘴。”他又捅了地上的女人一刀,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病态的疯狂,“你不是她,让那个骗子和我说话!” 骗子, 骗子。 ... 塔楼上的人收起弓,黑暗中那双金色眼睛宛如夜间捕猎的猛禽锁定猎物,四根修长的手指在城墙的石砖上有规律的敲击,他轻启唇齿,呢喃的字眼仿佛情人低语飘散在风中。 “找到你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