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正式開學 這天,是雷亞特軍校的開學典禮日。 睡眠結束得太準時了。 張靜睜開眼時,宿舍內一片靜謐,氣溫被控得一絲不差,連空氣都帶著制度化的乾淨無味。這樣的環境不是舒適,而是效率至上——正是雷亞特軍校風格的寫照。 她沒有立刻起身,只靜靜地躺了一會兒,等身體與精神完全同步,她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也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不穩定的徵兆。 剛一起身,腦中便響起一陣輕微的震動感。 意識邊界泛起一道細微波動,隨即一個半透明的能量數值條浮現在腦海之中,上頭顯示目前能量值雖略低於標準線,但仍處於安全範圍的黃色區域──自昨日「情慾系統」更新後,這條能量值圖示便會固定浮現在意識深處。 【能量值:47%,建議宿主盡速補充能量。】 熟悉的機械化提示聲在腦海響起,語調一如既往地冷漠無情。 張靜默默看了一會兒,並未將這點能量變化視為警訊,只暗自推測,或許是系統更新後造成些微耗損,又或者身體狀態尚未完全回穩,才導致那時已經充滿的能量值再次下滑。 至於「情慾系統」所謂的任務模組何時會正式開啟,它尚未給出明確提示。 洗漱過後,張靜站在床邊穿上制服,腦海中卻莫名浮現起那日的測試片段。 她其實早已釐清自己當時的情緒。 那不是喜歡,也不是動情,只是信息素與精神力共鳴的雙重影響,才讓她在那樣的氛圍中產生出一連串「不像自己」的反應與情緒波動。 不是出自理智的選擇,而是身為 Omega 的身體在信息素被撩動、精神力共鳴連結時所觸發的本能反應——並且在精神力連結的放大下,進一步演變為條件反射。 只不過是在無法抗拒的環境中,被迫拉入某種強烈的情緒漩渦,造成一場難以避免的生理與心理交錯的意外反應,如此而已。 張靜當然還記得蔚恆徹身上那些氣息與觸感,記得他掌心炙熱的溫度與唇瓣壓下時的強硬,甚至記得那一瞬冰藍眼眸中閃過的、似乎與理性無關的灼熱。 記憶本該是抽象的,可那些氣味、溫度、觸感卻像是刻在神經末梢的標記,連她自己都難以完全抹去。 她忍不住想,如果她不是 Omega,是否就能更理所當然地避開這場牽連。 可那又如何? 張靜垂下眼,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是原書裡的男主角,是屬於張穎的存在,而自己是不該出現的炮灰角色。 本就該是如此。 無論他們兩人曾經有過什麼樣的試探或靠近,她都不該再讓自己加入這場早已被註定結局的劇情裡,深陷泥濘。 從測試結束到如今開學典禮,三天時間,張靜的心理恢復比預期中還快。 短短幾天內,之所以能逐步從那天的混亂中抽離,全仰賴伊利札穩定、細緻且從不越界的陪伴。 她沒有刻意逃避,也未曾對任何人提起測試後的事,只是將所有波動壓進心底,在日常裡一點一滴找回節奏。 與她同住一室的伊利札並不多問,卻總能在她精神場域即將震盪之前及時介入,無聲地給予引導與安撫。他教她如何用呼吸與意念穩定精神力,也讓她開始了解撫慰員在學院內的職責與配對制度。 那些她曾本能抗拒的內容,在伊利札冷靜溫和的解說下,竟逐漸不再令人排斥——不是因為她改變了想法,而是因為她發現,只要能夠掌握規則與秩序,她便不再是被動承受的一方,而是能握有主導權的那個。 這段時間與伊利札的相處互動中,張靜慢慢有了一種微妙的感受。 她開始信任他。 不是來自標籤制度或本能衝動的依附,而是在這樣幾近透明、卻總在關鍵時刻伸出的支持中,慢慢生出一種安定的依賴。 張靜穿好深藍制服,與在客廳等著的伊利札一同步出宿舍前往中央大講堂。 在這座軍權與政權交錯糾葛的校園內,她慶幸還能有這樣一位值得信賴的同伴,默契地與她並肩前行。 ※※※※※ 雷亞特軍校的禮堂空間開闊,數百名新生依序入座。 張靜與伊利札同被安排在撫慰員區的前排——這是特招生專用席,與其他 Omega 和 Beta 撫慰員稍有區隔,也靠近中央 Alpha 群學員的座位。 特招生的席位略高於一般撫慰員,卻仍低於 Alpha 主戰學員區,就像制度刻意安排的階梯,清楚劃出「誰能服從,誰在頂端」。 SPERA 系統的全息投影懸浮於上空,顯示著重要校務通告與每位新生的名單。 張靜入座後抬頭掃了一眼自己名字後方的個人識別碼,螢幕上顯示的,依舊只是「普通 Omega」。但她心裡清楚,在某些監控層級裡,她早已被標記為「Ω-RD01」。 場內不少人都知道,卻沒人提起,像是共識,也像是忌憚。 窺探她的視線從她坐定後便不曾間斷。 典禮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 當「新生代表發言」被報出時,眾人目光立即集中在主席台,張靜也見到了一個熟人。 蔚恆徹身穿正裝制服穩步登台,筆挺軍姿與冰藍眼眸相映成一種天生的壓迫感。他目光平穩地掃向全場,語調低沉卻清晰,每一句入學誓詞都被他以近乎機械的冷靜語氣陳述出來。 那並非缺乏情感,而是他將一切激情抽離,只留下最純粹、最精確的執行意志。 那份自制與克制,成為全場最銳利的存在。 在接近尾聲時,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撫慰員座位區。 那瞬間,他的眼神微頓。 張靜同時也感覺到了那道目光,不過她沒有回望,只是微微低垂眼瞼,目光繼續專注看向前方投影幕的虛擬人像,對講台上那真人視而不見。 她的神情平靜無波,連脊背都挺得筆直,仿佛對方早已被她從情緒範圍中剔除。 可只有張靜自己知道,在她察覺那目光撇來的瞬間,心口仍不可抑制地緊了緊。 那視線像是冷光掃描,瞬間刺穿她的皮膚,她下意識想呼吸,卻發現喉頭微緊,胸口跟著一頓——但就那麼一秒,很快便被理智壓了下去。 坐在她身旁的伊利札沒有轉頭,卻在精神力的細微變化中察覺到了那股不穩波動,他沒多說什麼,只在心底默默記下這一瞬的起伏,以及台上那個目光的來源。 而蔚恆徹在那一眼後便很快從她側臉上收回視線,眼神微暗。 他明白,那是某種冷靜到幾近漠然的抽離感,像是一道無形結界,將少女整個人包覆起來,連同她過去失控的片段一併隔絕。 蔚恆徹忽然想起,那天張靜是如何主動靠近——又是如何平靜地轉身離開。 掌聲響起時,張靜這才抬眼,望向台上,眼神冷靜,卻彷彿帶著一層不動聲色的自我提醒。 ——那些本能與情緒,就只該止步於「測試」那一刻。 她不會再讓自己,踏錯哪怕一步。